城墙下,一道沉稳又冷厉的男子声音传来:“那是之前提出的条件,而现在,已经晚了。”
低沉的声色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,但阮茵茵还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。
她循着声音看去,终于在军队的最前方看到了一身黑甲,雄姿英发的男子。
男子骑在高马之上,眉眼中的肃杀之气依旧掩不住他清俊的面容。
那是……容瑾!
阮茵茵一颗心霎时凉了下来。
不,她明明已经救了容瑾,为何还会走到如今的局面!
她怔愣地站在城墙之上,像是失了魂魄一般,甚至连冬风刺骨的寒凉都感受不到了。
耳边骤然喧嚣起来,震天响的呼喊示威声让她的耳膜一阵嗡鸣。
在训练有素兵强马壮的南季军队面前,那道城门显得不堪一击。
城中守卫抵挡不过片刻,城门便被彻底攻陷。
一时间,纷乱的马蹄声,刀枪盔甲碰撞出的金属声,妇孺的哭嚎声,响成了一片。
阮茵茵依旧被捆缚着,身后那些人早已四散逃走,偌大的城墙上,唯有她一个人被遗弃在那里。
下一刻,她的世界骤然变成一片黑暗,她的头上被蒙上一层罩布,而后便被人敲晕失去了意识。
不知过了多久,待到她的视野重新恢复光明时,便已经置身于一处腥臭阴寒的水牢之中了。
她扫视着周围,这里三面都是灰色的墙壁,而她的腰部以下的身体正浸泡在这间牢房正中的冰凉水池中。
她发不出半点声音,四肢也被粗重的铁链锁铐住。
周围的池水污浊不堪,不仅是诡异的褐绿色,而且还散发着极其刺鼻的臭味,阮茵茵几乎要呕出来。
“陛下。”
正在这时,水牢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。
阮茵茵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,用力挣扎着,让铁链与池壁碰撞发出响声。
很快,她想看到的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牢门口。
那一身明黄色穿在他的身上不仅没有半点的违和,反而让他原本清贵的面容更显高不可攀。
与现在满身脏污的她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可他只是极其厌恶地看了她一眼,那深眸中浓烈的恨意让阮茵茵瞬间僵愣住。
容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口中说出的话冷到极致:
“阮明珠,两年前你可曾想到你我身份会如此这般颠倒过来?”
“死了未免太过便宜你了,朕要让你生不如死!”
“放心,这区区水牢不过是个开胃菜。”
“朕会让你也体验朕当年所受的屈辱。”
五个身形彪悍、赤裸上身的男子走进来。
她听到容瑾如恶魔般低语的声音:“你不是喜欢吗?朕特意为你准备的……”
阮茵茵自然看明白了他想做什么。
她只觉遍体生寒,难以相信容瑾会对她做出如此残忍恶劣的事。
可尽管铁链被她挣得不断发出响声,都没能换来容瑾的半点同情。
她看到容瑾轻轻抬手。
还未等她明白是何意,周围的池水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。
池水渐渐漫过了她的腰腹、胸膛、接着便是脖颈……
随着水池中水位的上升,阮茵茵终于看到了那污浊池水内藏着的东西。
那里面游动着的,是灰绿色的水蛇!
她最害怕蛇了!
但阮茵茵惊惧的目光转瞬便被淹没在臭不可闻的池水之中。
池水争先恐后地充斥进她的鼻腔中,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连身边游动的水蛇都无暇顾及。
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时,池水却开始缓缓下降。
重新得以得到氧气的她疯狂咳嗽,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。
肺部还泛着疼,她形容狼狈地大口喘息着,胸膛剧烈地起伏。
透过被水打湿的发丝,她看到容瑾恶劣的狞笑。
那笑中有大仇得报的快感,有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。
为什么?
她什么都没做错,为什么容瑾要这样疯狂报复她?!
可惜容瑾并没有留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。
阮茵茵的气息还未完全平缓下来,那池水便重新开始上升。
铺天盖地的窒息感……
“好好享受吧,阮明珠……”
这是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。
不!她不是阮明珠!
阮茵茵奋力挣扎着。
他们抓错人了!她不是阮明珠!
不是她!
长公主府的主殿之中,窗棂静掩。
檀香鎏金雕花拔步床上,面容娇妍昳丽的女子眉头紧锁,白皙如脂的额头上沁满细密的汗珠,似是被梦中场景魇住。
下一刻,双眸紧闭的女子倏地睁开了眼。
那双瞳眸中仍有未褪的惊惧之色。
阮茵茵看到温软的床幔,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是暖和的锦被而非冰凉的水蛇,她后怕地深呼一口气。
容瑾嗜血残忍的笑,冰凉骇人的水蛇仿佛历历在目,她甚至能感觉到此刻自己胸膛中频率异常的心跳声。
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黏腻的汗水打湿,阮茵茵知道自己定然是睡不着了。
她掀起床榻边的纱幔,房中唯有两三盏残烛照明,但窗外仍旧漆黑一片,想来还未到天明时。
阮茵茵神色黯然地靠在床栏边,用锦被将身体包裹起来,以寻求一丝慰藉。
从前书中的一笔带过的只言片语,现今如此真切地体会了一遭,她才发现这个结局比她想象中更为可怕。
她虽也怕死…但更多是不想当个替人受罪的冤大头。
真想把阮明珠给薅回来!
阮茵茵心中长叹一声,可惜这些都是无稽之谈,谁叫她点背儿,偏偏成了个早死的炮灰。
她本以为只要将容瑾赎下,让他免于一难,她就能万事大吉,安稳度日。
可刚刚如此这般真实的梦境仿佛是给了她一个警示。
虽说她与容瑾相处这两日多半是换得他冷脸相对,可她从来不知,原来容瑾竟还有那般狠厉残暴的一面……
难道她终究还是要死在容瑾手上吗?
阮茵茵突然想到了一个被她遗漏的问题,如今的东昌虽算不得鼎盛之国,但也算安定富足,为何国势会在两年之后急转直下?
究竟是容瑾实力强悍,还是这两年中,东昌经历了什么变故?
阮茵茵百思不得其解。
这样思绪纷飞地胡思乱想着,不知不觉间,竟又靠在床栏边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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