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主任眯起眼，语气好似安抚，实际却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：“江博士，我可没有那个意思，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，这件事咱们内部处理，对你，对你的朋友都有好处。”

江语迟想到锦玄，他一个没背景的农村孩子，被无辜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，总是要吃亏的。

她想了想，说：“我可以接受不报警，但你们得当着我的面，把这些视频删掉。”

车主任见她终于妥协，语气立马和缓下来：“好，这是自然的，这样，你先配合我们在内部调查报告上签个字，我们马上就去中控室删视频。”

江语迟看了看那份报告，无非是避重就轻、粉饰太平，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在乎了，就算不是为了锦玄，为了保住自己这份工作，也只能选择不做那个“刺儿头”。

更何况，锦玄他是无辜的。

她飞速签了名，车主任倒是很守承诺地带她去了中控室。当着她的面，删掉了那两段关于锦玄的视频。

那一天她都无心工作，到了下班时间，她一分钟都不想逗留，一瘸一拐地挪出博物馆大门。

“江博士。” 锦玄站在夕阳下，冲她招手。

“你来接我？”

“嗯。可惜我不会开车，我会学的。” 他上前扶住她，她自然地揽住他的腰。

“你学的东西太多了，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，一样一样来。”

“拼音和家里那些电器的用法我都学会了，没有多难。”

打车回到江语迟家楼下，锦玄突然说：“对了，今天老板娘给我发工资了。”

“啊，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么？” 江语迟感叹时光飞逝，“自己挣来的钱就自己留着，你那么年轻，还要攒钱娶媳妇呢。”

他不年轻，他也不要攒钱娶媳妇。 锦玄在心里想，江语迟这话让他莫名地不爽。

他们沉默着上了楼，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个大纸箱。

江语迟看了看箱子上的快递标签，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。

“你帮我拿进去吧。” 她扶着门进去，让锦玄腾出手来搬箱子。

拆开纸箱，里面有一个大盒子和一个小盒子。盒子上分别系着漂亮的缎带。

江语迟先拆开大盒子，里面是一台复古音箱，木质的外壳处处显露着高级感。

她看了看盒子里的卡片，将它随意放到一边。

她又打开小盒子，里面是一条精巧的绿柱石坠子的项链。

这个盒子里也有一张小卡片，她看了卡片上的字，脸上突然露出厌恶的神情。

她把卡片撕得稀碎，扔进垃圾桶，合上那个小盒子，递到锦玄手里说：“这个你明天送给老板娘吧，就说我感谢她照顾你，祝她新年快乐。”

“这是谁送的？你为什么不要？” 锦玄一脸不解，宝石他还是认得出来的，天庭的神仙比凡人更爱这些玩意儿，各式各样的宝贝，他都见过。

“那个音箱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，这个……我哥哥托他一起寄来的。”

“这石头是好东西，确定不要？你跟你兄长关系不好么？”

江语迟有些不耐烦：“嗯，关系不好。”

锦玄接过那个盒子，没再追问，转而换了话题：“你的生日快到了么？”

“嗯，12月31号，就下周。”

“哦……” 锦玄若有所思，“生日别人都要送你礼物吗？”

江语迟看了他一眼，笑道：“你不用送我礼物，你陪我一起过生日就行了。”

“那你们人……你过生日，一般是要做什么呢？” 锦玄差一点说漏了嘴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以往我都是一个人过，大概就是……做一些喜欢做的事，吃个蛋糕什么的吧。”

锦玄在心里默默记下，决定明天问问老板娘蛋糕的讲究。

锦玄憋了两天，还是觉得生日礼物这个事不能马虎。老板娘告诉他，对凡人来说，生日也是很重要的节日。想想也是，拢共就能活那么几十年，当真是活一年少一年。

思来想去，这天夜里，确认江语迟睡着后，锦玄化作原型，腾云驾雾，行至千里之外，又直入海底，来到凡间称之为“龙宫”的领域。

和人类小说里描绘的“龙宫”不同，他这位好哥们儿敖清的家并没有什么水晶宫殿、珊瑚楼台，更没有虾兵蟹将、巡海夜叉，不过是海洋深处的一栋豪宅，与人间比弗利山庄的豪宅并无二致。

敖清与他不同，向来和凡人世界与时俱进，这晚的party正进行到高潮，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从房子里传出。

穿过水草繁盛的庭院，大门敞开着，门廊上坐着几个烂醉的神仙。

他穿过人群，上到二楼，叩开一间间房间门，尽是借着酒劲举止亲昵的男男女女，却唯独不见敖清。

再上到三楼，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从一间房里传来，接着，一位美艳的仙娥踩着红底鞋走了出来，脸上还带着泪痕。

“渣男！……” 她嘟囔着看了锦玄一眼，满眼幽怨。

他走到那间房间门口，里头真皮沙发上瘫坐着的，不是敖清又是谁！

他看见锦玄，噌地坐了起来，手里的威士忌瓶差点没滚到地上。

“哎哟我去，我这是喝太大了么？你……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他拼命揉着眼睛，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。

“是我，好久不见。” 锦玄说。

“好久不见？我靠，你还记得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？我还以为你小子已经跟我绝交了呢。” 敖清站起身，倒了一杯酒递给他。

“你这儿又变样了，差点没找到。” 锦玄喝了一口威士忌说。

“几百年了，当然变样了。你小子，人间不去也就算了，咱们这些老朋友家也不来，除了上天庭培训述职，你就在你那叙利亚风的小池子里窝着，我真服了……”

“你这是不是有上好的珍珠？” 锦玄打断了他的牢骚，问道。

“珍珠、玛瑙、红宝、绿宝、钻，什么没有。” 敖清不无骄傲地如数家珍。

“她好像不喜欢石头，珍珠你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
“哎哟喂！” 敖清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，眼里的八卦之魂呼之欲出，“她！她！锦玄老弟，你这是……万年的铁树终于开花了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