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没有掌灯。

白日里也不见些许日光。

漆黑一片中，温舒的身体被挟制住。

理智告诉她，谢衍就算真有心除掉她，也不会是在宫里。

于是她面色镇定地理了理衣摆，从容不迫道：“丞相，是有什么要事和本宫说么。”

谢衍见她明明慌乱，却故作镇定的样子，忽而低哑地笑出了声。

“呵。”

“你笑什么？”温舒不解他的话语。

“微臣笑殿下明明这么害怕，却强装镇定，真是稀奇……”

谢衍说着，忽然俯身贴上了温舒。

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，温舒后退了一步，后背抵上了床柱。

谢衍欺身而上，正好面对面，贴着她的脸庞。

这个距离之下，两人呼吸交融。

她听到谢衍在她耳边说道：“殿下这副样子，让微臣忍不住想要以下犯上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她却都听清楚了。

温舒身子一抖，有点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
但是她手臂却下意识一勾，攀着谢衍的肩膀戏谑道：“怎么，难不成丞相爱好男风？”

她笑的挑衅。

谢衍被她这副表情一下子刺到了。

他沉默，现在的确还不是时候。

如果强行要了他，他没办法全身而退。

不过……谢衍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手下这副文弱的身子。

待他彻底掌权后，就囚禁个前朝皇子，将他作为自己的私有物，又有何不可？

到那个时候，他必须得听他的。

谢衍心里打定了主意，不过，他今日暂且放过他，却还是要敲打一下他。

谢衍松开了手，面无表情地退后了几步道：“殿下，微臣只是提醒你，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，娶妻生子只会把你处于更危险的境地。”

“丞相这是公然承认了想谋逆么。”温舒诘问道。

他胆子倒是大，敢当着她的面就这般耀武扬威。

真当这天下已经姓谢了吗？

谢衍被她这副好像踩到尾巴炸毛的样子给逗笑了。

他心情不错道：“微臣不过好心提醒你，你若娶妻生子，有了额外助力，你说，你皇叔还会不会容得下你。”

户部尚书虽然不是大官，但是钱尚书的连襟是战大将军，他们大薊的战神。

他手上握着四分之一的兵权，谁做皇帝，战北庭是有很大话语权的。

“若你真的娶了李尚书的女儿，你离死期就不远了。摄政王眼底容不下沙子。他不会蠢到等你羽翼丰满了再下手。”

温舒一旦娶了李昕玉，战北庭就早晚会站在她这一边。

以皇叔的性子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。

倒是她刚才疏忽了，没有想到这一层。

温舒微微愣了一下，她倒是没想到，谢衍会来好心提醒自己。

她心底忽而暗生了一股勇气。

她一步上前，直视着他的眼睛道：“那你呢，你图什么，又为什么提醒我？”

谢衍不想她发现自己心底那点隐秘的心思。

他无情地笑了笑，“猎物太早死掉，猎手就失去了乐趣。”

温舒身子一僵。

所以，他是在戏弄她，看着她垂死挣扎是么？

她微微一笑，“那恐怕会让丞相失望了。”

她如果能登基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谢衍囚禁起来，做自己的男宠。

她并非不懂帝王之道。

装傻充愣，不过是在韬光养晦。

温舒的眼神与谢衍对上。

两人都不知晓，其实彼此内心怀揣的都是一样的心思，就看谁更棋高一着了。

谢衍不会承认自己卑鄙。

但是这样的威胁方式，却是最简单也最奏效的。

短时间内，温舒都不会再生出半点想要娶妻纳妾的心思来。

谢衍伸出手，体贴地替温舒整理了一下衣裳。

温舒不自觉地想躲，却被谢衍捏住了手臂，“别动，殿下是想这般衣衫不整地跑出去，和微臣传出什么谣言么。微臣，可不好男色。”

男子生的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，说出的话却十分不中听。

温舒不敢躲了，她任由谢衍替她整理好了衣摆，又扶正了她的头冠。

这时，问画不知从哪里找了过来。

“殿下，殿下。”

问画的语气很急促，似乎有急事要找温舒。

温舒推开谢衍，想要出声回应问画，却被男子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嘴巴。

“嘘。”

谢衍低头打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五皇子，那张素来比女子还要娇嫩几分的脸庞，此时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。

他的脸有些红，一双眸子也湿漉漉的。

这副模样，他想被谁看到？被他那个贴身宫女吗？

他略微用力，手背上浮起青筋。

片刻后，待问画的声音传远了，他才松开了手。

温舒不解：“丞相这是做什么？”

谢衍垂眸，把心底那些龌龊的心思都收敛起来。

他随意找了个理由道：“陛下找你有事，你不在，你说，他会不会迁怒于你？”

温舒觉得他病得不轻，“为何迁怒于我？找不见我，又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“哦？是么，可我听说，沧州发大水，堤坝尽毁，百姓流离失所，若我记得不错，沧州水患是你舅舅在管吧。”

谢衍轻笑了一声，心情似乎不错，“听说有言官弹劾他贪墨，才导致堤坝不牢。不知这一次，你还能保住你舅舅全家么。”

什么？？

沧州大水？舅舅被告贪墨？

这样的消息她竟然还不知，谢衍却已经提前她一步知晓了。

温舒感到后怕的同时，脸色也微微苍白。

出了这样的大事，那舅舅岂不是……

“让开。”

温舒有些急了。

她性子起来的时候，板着脸，也颇有几分皇家威仪。

可谢衍不吃她这套。

他拦在她的面前，嘴里的笑漫不经心，“五殿下，微臣有什么理由放你出去呢？”

温舒大骇。

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
谢母的娘家王家，也是负责水利这一块的，因为她舅舅揽走了差事，王家被贬。

这个仇，谢衍怕是记得。

现在自己舅舅出事，最受益的恐怕就是谢衍的舅舅——王家人。

她的身体一瞬间瘫软了下去，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道不同不相为谋，他们的关系本就是敌对的。

她拿什么去求他？

“谢衍，这是在皇宫里，你不能为所欲为。”

话虽这样说，可温舒的眸底却渐渐失去了光亮。

她知道，谢衍这是打定了主意，今天要在这里堵住她，让她无法脱身。

她瞬间手脚冰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