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新雪心底涌起一阵阵的钝痛，她想生气地质问林羽，凭什么这么想她。

然而林羽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，和她之前弃之如敝屣的态度脱不了关系。

是她一次次的伤害，让林羽对她没有了信任。

她是最没有资格喊冤的人。

话还没有说出口，尹新雪的眼泪先掉了下来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口不择言，我不是真的厌烦你……”

尹新雪几乎抽噎着说出这句话。

林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，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，说：

“你别哭了，我们进去说吧。”

尹新雪擦掉眼泪，视线重新变得清晰。

她看到有不少人神色好奇八卦地看着他们，这是以前她绝不允许出现的事情。

于是她努力收拾心情，强迫自己不要露出脆弱的神情，“好。”

他们相对沉默地进了餐厅，又坐在座位上。

上天大概总是喜欢戏耍人的。

林羽发现，他们被服务员带领坐下的座位，竟然是几年前他们坐的那个。

人和景都与记忆中的重合，只是其中变了多少，只有他们两人清楚。

尹新雪的反应并不在林羽的预想当中，他曾经试想过与她的再次见面，以为也一定会不欢而散。

尹新雪会像之前的次次那般，责怪他、怒骂他。

唯独没有想到，尹新雪会哭。

还说那种似乎是低了头的话。

——“吃完这顿饭我送你回去吧？”

——“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吗？”

两人同时开口，听见对方的话，又同时顿住。

上次在这里说的话，林羽不难记起。

那次是尹新雪十八岁生日，林羽在这里给她准备了惊喜，在这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庆生里，林羽让尹新雪许愿。

尹新雪说，那就希望他们能都考上A大。

林羽听到后笑得很甜蜜，说不论尹新雪在哪所大学，他都会在她身边。

尹新雪说不行，只要A大，也要他在她身边。

林羽很得意，说当然会是这样。

事到如今，尹新雪的愿望的确达成了。

但他们却也要分道扬镳了。

此时再次提到当年，林羽不是很能理解她问话的意思。

看到他沉默不语，尹新雪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。

她眨了眨眼，憋住了眼泪，但声音还是带上了哭腔，

“你说过的那些话……还算数吗？”

林羽隔了好几秒才将尹新雪理解消化，他骤然之间只觉得荒唐。

尹新雪是在挽留自己别离开？

可是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呢？青梅竹马？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追求者？还是男朋友？

他没去看尹新雪，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：

“如果你在之前跟我说这些，我会很开心。可是现在，我已经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去你身边。”

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。

尹新雪将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，如今却想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不要计较了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呢？

就算是狗，被打狠了也不会乖乖听话，尹新雪怎么就觉得他会呢？

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只是让林羽身心俱备，可是尹新雪这天真到有些残忍的话，才是让他心里怄得想要吐血。

尹新雪流着泪想要拉林羽的手，“我们都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？”

林羽坚决地将手抽走了，

“对不起，我忘不了。”

没给尹新雪想要开口的时间，林羽继续道：

“大二的时候，我们在路上遇到你的室友，她们问你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，你慌张地否认，转头把我送你的花丢进了垃圾桶里；

大三我开车送你回宿舍，你对别人说是坐的网约车，让我以后不要再开我的破车来找你了；

你和周旭打得火热，连章妍都知道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你说过的不会喜欢别人的话，直到那天周旭开着豪车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林羽的脸色显得苍白，他自嘲地笑了笑，

“现在看起来，我是挺好糊弄的，可新雪，我累了，我不想再像之前那样遍体鳞伤了。”

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说出，尹新雪的面容逐渐充满惊惶。

她的脸色也“唰”的一下变得苍白，泪光闪闪地看着林羽，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不知道……我也没有和周旭在一起，更没有让他羞辱你……”

话说开到了这地步已经都有些难看，林羽闭了闭眼，打断了她的话，

“这些已经不重要了。我说这些的原因，只是想告诉你，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假装过去了的，发生了就是发生了，镜子碎了就是碎了，就算重新拼凑起来了，也还是会有缝隙。”

他最后一句话情绪有些失控，站起身来缓了缓，道：

“我们两个都冷静下吧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离开。

他听到了尹新雪掩面哭泣的声音，但他没有回头。

……

尹新雪失魂落魄地哭了很久，这下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会不会有旁人看了她的笑话，只悲戚地发泄着情绪。

眼泪干在脸上的感觉很不好，服务员给她拿来了温热的毛巾，她道了谢，却更哭得停不下来了。

离开餐厅后，她又陆陆续续去了好几个从前和林羽约过会的地方。

大学前的那条林荫路、城南那个稍显破旧的公园、梦境一般蓝的海洋馆 ……

她自虐一般地回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地点，回忆起当时的场景。

明明那时候他们是那样简单的快乐。

怔怔望着眼前巨大玻璃中的游鱼发呆，她身边忽然传来一道询问的女声：

“你好，请问是尹新雪尹小姐吗？”

尹新雪慢半拍回过头，有些奇怪地回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眼前的女生穿着海洋馆工作人员的制服，对她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，说：

“有人为您准备了一个惊喜哦，请跟我来。”

尹新雪更加疑惑了，“是谁？你怎么认识我的？”

工作人员会心地笑了笑，说：

“是林先生准备的，林先生现在应该是您的男朋友了吧？他给我们看了照片，尹小姐这么漂亮，我们当然能一眼认出来了。”

“你说谁？”

林羽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准备惊喜？

工作人员：“是林羽林先生呀，他在一个月前就找到了我们安排好了。”

随着她的这句话，尹新雪彻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，泣不成声。